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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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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

趙凡稚十分驚愕地定住,過了幾秒才反應回來,難以置信地問:“為什麽?”

不知道問的是他為什麽放棄A大還是要離開首都,但無論是針對哪個問題,陳理都有自己足夠充足的理由。

——陳芷涵我知道她,能力很出眾,很可惜個人性格有些問題,貪功諉過,當初她和她老師的分歧鬧得紛紛揚揚,嚴重影響了項目組的進度,她的舉動實在有違學校倡導的準則,所以校方才辭退了她。

——你是她的孩子?哦,這樣嗎?希望你不要重蹈她的覆轍,做一個醉心科研不爭名利的人。

——什麽?你說那些成果是你媽媽發現的,哈哈,你太天真了,你有什麽證據呢?那是她老師和團隊的共同努力的成果,絕非她一個人的,她太自私了。

——她的核心論文很遺憾,我想這可能並沒有得到學術界的認可,雖然我的研究領域和她不重疊,但也有所耳聞。你太固執了,我能理解你作為她的孩子想要為她開脫的心情,但是她發的論文裏用到的數據,確實是偷來的。

傅哲的叔叔如此大言不慚地肆意評價陳芷涵,又高高在上地說什麽希望陳理不要走向她的老路。

傅哲面色尷尬地想要阻止傅宸的話,但始終沒有成功,等陳理不勝其煩地從餐廳裏離開,傅哲又沖出來和他道歉,說他叔叔一向心直口快,請陳理原諒他的直言不諱。

“不用了,我不適合在他的手下學習,也不適合A大。”

陳理記得他是這樣回答的,然後沒再搭理傅哲的挽留,很快就離開。

陳理看向她,客觀地闡述自己的理由,“我想我並不適合去A大。”

過了半響,陳理又補了一句,“我不喜歡A大。”

趙凡稚安靜片刻,試圖從陳理臉上找出他的想法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痕跡,但很遺憾,她失敗了。

“那離開首都,又是為什麽?”

“我只是不想留在這裏。”

“……那你要去哪裏呢?”

陳理眼底浮現出一片空茫,好半響過去,才小聲回答:“我不知道,凡稚,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裏。”

“你和宋昭遠商量過嗎?”

陳理陷入沈默,這是他的事,為什麽要和宋昭遠商量呢?宋昭遠不是也有很多事情,沒和自己商量過嗎?

陳理如此年輕,還未踏足社會,也不曾真正設想過往後的人生道路,又孤苦伶仃,找不出一個能為他指點迷津的長輩,他迷茫無措站在一團迷霧裏徘徊不定,心裏只有一個堅定的念頭,那就是離開。

離開路況覆雜出門需要看很多次地圖的首都,離開其樂融融但因為他的到來摩擦不斷的宋家,離開……宋昭遠。

於是他只好向他看起來同樣年輕卻遠比他成熟聰慧又值得信賴的朋友傾訴,說他要逃離。

過去好久好久,趙凡稚突然開口,“有一個地方很適合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什麽?”

*

等陳理通過c計劃參選人員名額的重重考核時,已經是四月份,但一切還未塵埃落定。

這幾個月裏的每一個周末全都被他花費在考核上,通過最後一次考核的時候走出那扇門時,趙凡稚在門外等他。

“恭喜,”趙凡稚看著他,“我就知道你能行的。”

陳理發自內心地感激,看向她,“謝謝你,凡稚,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都沒法報名。”

c計劃屬於軍方內部秘密項目,如果不是有趙凡稚借著家裏的人脈引薦,陳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c計劃的存在,更別提報名了。

“客氣什麽,”趙凡稚無奈地苦笑一聲,“我第三次考核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天資不夠,一想到你能選上,我就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有時候世俗的規則會為天才讓步,我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嫉妒你,你比我聰明。”她的神情過於覆雜,不甘,郁悶,無可奈何,甚至還有欣慰、慶幸。

“不,不是的,”陳理很認真地反駁,“你比我聰明很多的。”

趙凡稚像是被他的話驚到,轉而專註地盯著他,有些好笑地問:“那你說說,我比你聰明在哪裏。”

“你的成績比我好,一直都是第一,”陳理一一列舉,“而且你能和很多人都相處得很好,又不會因此苦惱,你還是一個beta,凡稚,你是一個又聰明又完美的人。”

他說得如此鄭重,以至於趙凡稚楞怔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她眼角都泛出淚花開,伸手抱住陳理,頭靠在陳理肩膀上,低聲緩緩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更嫉妒你了。”

趙凡稚從小到大,成績一騎絕塵,於人情往來上又游刃有餘,她知曉自己聰慧早熟,故而心中難免會有些孤芳自賞的意味。

她不屑於和身邊的同學比較,可面對陳理屢次拿下的滿分,她第一次有了攀比的欲望,而和陳理來往越深,她越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時常被陳理以佩服口吻感嘆的成績,不過是她熟練掌握了應試技巧的結果罷了。

她只是一個稍有天資的一般聰明人罷了。

陳理讓她看到天才的門檻在哪裏。

所以偶爾看到陳理為人情世故百思不得其解、笨拙如同稚子茫然的時候,她的內心又得到了某種微妙的平衡,你看,天才是有代價的。

能和別人相處得很好,現在這一點被陳理歸咎為她“又完美又聰明”的重要組成部分,讓她不禁恍惚,也許自己和陳理的差別不僅僅在天資上,或許還在本心純粹這一點上。

陳理一定會是那種能做到絲毫不受外界影響的人,而她長袖善舞,就說明了她沒辦法做這樣純粹的人。

隔岸觀火的幸災樂禍消失了,現在她好嫉妒陳理。

趙凡稚擡起腦袋,松開手後退兩步,又說:“我還有別的優點嗎”

“很善良很漂亮,”陳理思索片刻,繼續說了下去,“你還有很多很多優點,但是我不夠了解你,所以我說不全的。”

趙凡稚沒忍住噗嗤一聲,“好高情商的話啊,真不像你能說出來的。”

“那你說,我和宋昭遠誰漂亮。”

陳理這時候轉過臉去,欲言又止,憋了好半天才說:“……不太一樣呢,你是女生,他是男生。”

趙凡稚輕哼一聲,轉念又問:“對了,個人背景審核要上門走訪的,你打算怎麽辦?他們遲早都會知道的。”

“等考完再說吧,”陳理睫毛顫了顫。

趙凡稚沒再多說什麽,心裏想的卻是,宋昭遠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以後連帶著自己也恨上了。

陳理到家的時候,宋昭遠原本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聽到動靜就擡起頭來,沈著一張臉盯著陳理走進來。

兩個人四目相對。

陳理看到宋昭遠眼睛下面的那一片青黑,宋昭遠沒休息好。

當然是這樣的,宋昭遠每一個易感期都是這樣艱難度過的,畢竟陳理的信息素根本不足以安撫他。

宋昭遠易感期剛結束,早上起來就沒看到陳理的人影,這一消失就是一整天。

宋昭遠理所當然有怨氣。

但介於兩個人還處在曠日持久的冷戰中,而陳理慈悲為懷,願意暫時放下隔閡,走進宋昭遠的房間,大方地露出他發育不全的腺體,以至於宋昭遠想要說出埋怨的話時,又不得不吞回去。

還沒等宋昭遠說話,陳理率先開口,“我先回房間了。”

宋昭遠目送他上樓。

兩個多月了。

那晚傷心欲絕,大有要和宋昭遠老死不相往來之勢的陳理意外平靜了下來,既不譴責他的過分行徑,也不拒絕他偶爾為難人的要求。

故意磋磨人的宋昭遠反而覺得沒勁了,又難以低頭去承認自己的錯。

其實根本原因在於他也沒覺得自己哪裏有錯。

至於嗎?為一把鑰匙和他大呼小叫的。

他都還沒計較陳理任性妄為呢。

五月,宋旭平和柳綿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麽問題,提前回了首都,整日忙得不見人影。

離考試還剩一個月,宋仁義每隔兩三天就出現在學校周邊的房子裏,和雲姨努力地為他們疏導緊張的情緒。

好在二人看起來並不焦慮,一直到上考場的時候也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考完後,宋仁義提議二人出去旅游,竟然遭到了拒絕,宋仁義只好說讓他們自由安排,私底下和雲姨猜測兩個人這一回要什麽時候才能和好,之前還說了要上同一個大學。

宋昭遠有事要做,陳理也不例外。

考完後的第三天,c計劃負責背調的專職人員上門走訪,作為軍方系統內部人員的宋旭平夫婦雖然詫異,但還是周全地接待了來訪人員。

談話時間很長,一個多小時後走訪人員才離開。

從茶室走出來的柳綿生眉眼間難掩怒火,那和宋昭遠幾分相似的秀麗五官扭曲變形,她不顧宋旭平阻攔,沖出來朝一直在外安靜等待的陳理揚聲質問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這質問聲太過尖銳,驚動了因精神不濟正臥床休息的宋仁義,宋仁義從房間裏緩緩走出來,看到柳綿生疾言厲色地跟陳理說話。

那話語實在難聽,什麽過河拆橋沒心沒肺都出來了,又聽到什麽你讓宋昭遠怎麽辦這樣的話。

宋仁義腦仁一跳,杵著拐杖走過去,深吸了一口氣,問:“怎麽回事?”

柳綿生冷冷地丟一句:“你自己問他!”

相比之下,陳理顯得平靜得多,他目光平和,神情有說不出的堅定,說:“爺爺,我想解除和宋昭遠的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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